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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穿著白色運動衣褲的妙齡女郎帶著成犬哈士奇跑過他跟前,遠處大樓的電子鐘剛好跳過八點二十七分。
 
  李宇村凝望著小公園的天空。
  葉的頂端在遠方點出不規則的線,其下是深淺不一的綠,以上則是藍底綴白團的透明水彩圖。
  以上的句子似乎對的不甚工整?他先是一個蹙眉後又朗朗扯開唇角,無所謂的,反正所謂的規則早就被他扔置於生命之外。 
  將剩下一截的菸管送到唇間,深呼吸,灼燒繞過肺部再由鼻孔嘴邊溢出輕煙,轉身他在身後的花圃土壤裡擰熄火光,那裡早已淤積了一圈黑褐色的菸灰,坐在紅磚做成的花圃邊緣他仔細打量,最後像是肯定了最好的位置,煞有其事地將菸蒂擺上去後,對著自己的作品滿意地微笑,起身,經過垃圾桶時順手將空掉的菸盒扔了進去。
  少了李宇村身體的屏障,十三根焦頭的菸屁股組成一株沒有葉子的枯樹,風一吹,散了。
 
 
  走出小公園右轉過街走進位於十字路口的便利商店,叮咚。
  「歡迎光臨。」
  聽見那個強作精神的男聲,李宇村有些訝異地打著招呼:「阿臣,這麼拚喔?值完大夜班還繼續站早班?」
  櫃檯後的男人則是一臉苦笑,徐璽臣一面替客人結帳一面回道:「最好是我有那個體力可以拚啦,就算我有,也不想這樣折磨自己。」
  「那你還在這裡做啥?」李宇村看看牆上的時鐘,八點五十分,「不是七點交班嗎?今天的早班是誰?裘裘?還是桂宜?」
  「裘菀君那個死小孩,媽的,手機竟然沒開機,我剛剛打電話去她家,她媽媽說她昨晚過十八歲生日到現在都還沒回家,肯定玩瘋了。」徐璽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
  喔?好像是喔。李宇村想起,前幾日裘裘才跟自己提過她十八歲生日要去夜店玩通宵,還問他在哪間PUB表演要去給他捧場,說不定昨晚在舞台下擠成一團的小女生裡就有她? 
  暫時沒客人,徐璽臣走出櫃檯在餅乾架前停下,一面查看著檯面上有哪些餅乾需要補,嘴巴上還碎碎唸著:「如果本來就打算玩通宵,當初排班時就不要排這一天啊,要不然也提早講一聲調個假嘛,臨時不來竟然連通電話都沒有,真不負責任。」
  「找桂宜代班?」李宇村提議。
  瞥他一眼,徐璽臣不無沮喪,「桂宜今天有事,不能來啦。」
  「那你打算就這樣站到晚班來交接喔?」
  「我接下來還要站大夜耶!又不是瘋了。」翻著白眼,徐璽臣拎了兩個空籃子走向儲藏室,「我已經打電話給店長了,他會請附近門市的店員來代班。」
  叮咚。
  「歡迎光臨。」徐璽臣在儲藏室裡伸長了脖子大喊。
  「你先去忙吧,我來幫你補。」
  「那就麻煩你囉,謝啦。」將已經裝滿餅乾的兩個籃子交給李宇村,徐璽臣快步走向櫃檯。
  只見李宇村站在餅乾櫃前熟練地動作起來。在這附近住久了,和這家便利超商的店員們也混熟了,剛開始是看他們太忙於是會幫著做一些簡單的清潔工作,到現在他除了不能進櫃檯收銀點鈔外,什麼補貨、訂貨、盤點,簽收都難不倒李宇村,他等於是這家店的機動店員,非常好用。
  「你好,我是來支援的,我叫白以夜。」
  櫃檯方向傳來一道獨特的女性嗓音,李宇村先是一頓,接著停下手邊的工作豎起他敏感的耳朵傾聽。
  「就是妳啊?不好意思突然把妳叫來,我叫阿臣,是這間門市的大夜,妳說妳叫什麼名字?」
  「叫我小夜就行了,先來交班吧。」
  以甜美迷人的中低音為基調,輔以溫雅嬌媚的聲音表情,這個叫小夜的有個令人舒服又倍感迷惑的嗓音,也許並不是很會唱歌,但可以想像得到她的呻吟絕對足以令男人銷魂。
  李宇村笑著恢復手上的動作,是誰說男人每三分鐘就會想到跟性有關的事情?如果這個調查報告正確的話,他的確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
  擁有這樣美好聲音的會是一個生得怎樣的女人呢?
  結束補貨的工作,李宇村轉身走向櫃檯,遠遠地只見隱身在收銀機之後的白以夜正忙著清點金額,由那纖瘦的身形初步確定她至少不是個胖子,看不清楚女人低垂的面容,他笑,突然有種拆禮物的期待心情。
  「宇村?」徐璽臣剛好點完庫存的條菸數量回過頭來,看見李宇村手上空了的兩個籃子,他感激地笑,「補完囉?謝謝喔,啊對了,你等我一下。」
  目送他咚咚咚的跑進儲藏室,李宇村走近櫃檯在白以夜面前停下,拿起就放在櫃檯邊的七星,以他同樣迷人的慵懶嗓音道:「小姐,請幫我結帳。」
  「好的。」
  纖白的手拿起那包Seven刷條碼,白以夜直起脖子順手將掉落的髮絲攏至耳後,此時女人完整的臉部面容才清楚地映入李宇村的眼簾。 
  男人約略愣了一秒。
  藍色粗框眼鏡佔去臉蛋的四分之一,鏡片底下是一雙銳利的細眼,俐落的輪廓以及微抿的薄唇,五官組合起來還算是一張乾淨清秀的臉,但實際點來說,這又是一宗「上帝是公平的」狗屁玩笑!
  多麼矛盾?她有一口再女人不過的嫵媚嗓音,卻長得一張中性到幾乎讓人分不清楚性別的臉。
  「先生您好,總共是七十五塊錢。」
  真是可惜,心底一面喟嘆著,李宇村自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鈔給她。 
  「收您一百元,找您二十五元,您的發票,謝謝。」
  不知道不戴那副太有個性的眼鏡會不會好一點?接過銅板跟發票時他心裡還在低咕,但是她的眼神太殺,不戴眼鏡就要再收斂一點,眼神……
  這時候李宇村才發現白以夜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瞧過自己,也不知道這關係到個人魅力還是禮貌因素,他忽然感到一陣小小的不愉快,正想開口再說些什麼,徐璽臣的聲音已自身後傳來。
  「宇村。」手裡拿著一個特大號的袋子,徐璽臣一把攬住李宇村的肩膀順勢就往店外走。
  叮咚,兩人來到店裡看不到的屋簷底下,徐璽臣這才將那個沉沉的袋子塞到李宇村手裡,「不好意思,小夜不是自己店裡的人,所以要小心一點。」
  「沒關係。」李宇村略為靦腆的笑著,「謝謝。」
  「說什麼謝啊?每次都讓你幫忙還沒給你薪水,我們店長再摳也不會連過期的食品都要省好不好?」爽快地拍著他的背膀,徐璽臣接著又問,「下次表演是什麼時候?有空再去給你捧場啊。」
  「就今天晚上。」
  看他馬上露出尷尬的表情,李宇村諒解地勾勾唇角,「等你哪天放假再跟我說吧,就算我沒表演也可以請你喝杯酒啊,認識這麼久還沒跟你拚過呢,不知道你酒量到底行不行?」
  「切~你可別看不起我,人稱酒國小王子就是我啦!」說的極為豪邁後,徐璽臣接著便倦倦地垮下肩膀,「我先回店裡交班囉,十幾個小時沒睡,快不行了。」
  「嗯,掰掰。」
  「掰。」
  與徐璽臣揮手道別後,李宇村轉身往家的方向走去,稍微翻了下袋子裡的東西,原來有兩罐大號牛奶,難怪袋子會那麼重,還有一些麵包、壽司,便當,看來這兩天的三餐有著落了。
  希望郭建緯不會發現這是過期食品,李宇村想。
  昨晚唱到凌晨三點才回家,李宇村又因為在衣櫥裡睡不安穩而早早起床,出門閒晃前看郭建緯還在睡,今天是星期一,郭建緯理應是要上班的,所以此時他應該已經醒過來離開了吧?不過要是他還沒醒呢?沒人叫他起床,他會不會就這樣睡過頭?
  走到十字路口剛好遇到紅燈,李宇村停下腳步等待,隨眼往就在斜對面的家大樓望去,卻見那早已生鏽破敗的鐵門忽然被粗魯地打開,一株肥碩的白蘿蔔莽莽撞撞的衝出又慌慌張張的四處張望,在攔了幾次計程車不成之後,他竟挑了個方向就開始拔腿狂奔。 
  「建緯!?」李宇村驚訝的大喊,然而熱鬧的街道迅速地便將他宏亮的聲音給淹沒。綠燈,他不假思索的打開步伐,快步往郭建緯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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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辣個媽媽Din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