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個媽媽Dino

　　計程車在鐵紅色的大門前停下，副駕駛座的門一開，踩出一對短小精幹的腿。
　　「多少錢？」回過頭，男人低身詢問。
　　對方卻笑意朗朗地回絕，「三八啦！我又不是靠這在討生活，真要算你錢的話，一開始我就按跳表啦！」
　　「可是…」
　　可是此時帥哥司機臉色一正，認真的很，「再說就不是兄弟囉。」
　　「呃，那，謝謝你送我回來。」郭建緯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這位國小同學其實很缺錢。
　　酒錢飯錢都讓你出了還這麼客氣？李宇村瀟灑地揮揮手，「晚上見。」
　　鮮黃色的車尾轉出街角，打開窗戶讓自然的涼風竄入，他悠哉地瀏覽著。
　　規劃良好的老社區有一種令人安心的氛圍，下午兩點半的靜謐裡，李宇村開著車在寬廣的街道之間徐徐地穿梭，一棟棟設計一致的屋宇在時光的流動之間發展出個別的美感。
　　這時想起經濟狀況不好的唯一遺憾，就是他沒有買房子的能力，甚至沒有辦法有個像樣的居所，也因此隨著年紀的增長，顛沛流離的滄桑感覺越來越嚴重。
　　沒有固定的工作，李宇村的收入來自不定時的樂團演出，那微薄的薪水多花在購買數量龐大的唱片以及樂團小小錄音室的維持。偶爾他也會像這樣，借朋友的計程車四處晃蕩，賺點零用錢貼補家用什麼的，說是補貼家用，其實大多也拿去買菸了。
　　一個人生活的好處就是不需要為了他人操心。
　　交了那麼多女朋友，他未曾為誰思考過是否該經營所謂永恆的基礎，約會多在工作的時間與場所，吃喝玩樂自有ＰＵＢ老闆照料，方便的很。
　　幸好爸媽死的早，要不看他們唯一的兒子過的這麼閒散不知會有多傷心？他微笑，車輛穿過社區入口的警衛室駛進城市的午後喧囂裡。



　　下午三點半鐘，終於等到晚班複點完最後一台收銀機裡的金額。
　　在脫下員工制服戴上墨鏡前，白以夜忽然想起自己還遺漏了什麼，邁出辦公室請晚班從牆縫裡搜出那支還沾著蜘蛛絲的手機，順道買了包綠色Sobranie，這才轉身走出店裡。
　　迎面駛來一輛計程車，她伸手招攬。
　　「忠孝東路四段，謝謝。」
　　坐進後座順手拿起手機，看著螢幕上顯示著十二通未接來電，十二？這數字有趣呢，帶著笑意挑眉的同時，螢幕忽地又閃起來電螢光，按下通話鍵白以夜嘴角溢出充滿精神的招呼，「余大哥好！」
　　「真要我打到十三通才肯接？」男子的口氣極度不爽。
　　「我是十三夜啊。」沒發現駕駛座上的男人臉色微變，白以夜調皮地嬌笑，「沒有啦，早上臨時被找去代別的門市的班，沒把手機放身上咩。不過我們晚上吃飯不就見面了？余大哥這麼急著找我有事？」
　　「明天晚上有沒有空？鬼頭開趴要找幾個會跳舞的妹。」
　　「明晚喔？」薄唇立即扯出一絲困難，「我媽明天忌日，我一早就要坐車回南部了。」
　　「五萬。」對方直接開價。
　　很高的價錢呢！這下真是苦笑了，白以夜有些訕然，「該不會又要玩什麼Special的吧？」
　　「不接我找別人。」反正有錢多的是敢玩的正妹。
　　猶豫了幾秒鐘，她終於還是抿抿唇追問，「幾點？在哪裡？」
　　「六點在悅可飯店2047號房。」
　　「凌晨到價錢會不會變少？」她想在母親的墳前多坐一會。
　　「如果妳不介意專程去被幹，我無所謂。」他仍舊一派冷酷。
　　也對，到時所有人都玩瘋了，還跟你扯啥事前的熟悉與矜持？搞不好直接來個強暴加輪姦。白以夜無奈地嘆口氣，她已經半年沒回家鄉了，而明天又是很重要的日子哪。
　　「這案子我接，到的時間晚上再跟余大哥確定，好嗎？」
　　「可以。」
　　「對了余大哥，做了明天那一攤之後，我不想再接Case了。」
　　「妳的錢存夠了？」姓余的男子語氣中有著疑問。
　　「嗯，之後約個時間，我整數拿給你。」
　　「……晚上再談。」
　　「掰掰。」隨著通話的結束，白以夜臉上的溫度也在瞬間冷卻，身體無力地半癱著，她茫然地想：真是好笑，明天是她最後一宗案子，卻也是媽媽的忌日。說真的她好想念家鄉，如果可以她還真想從此就賴在南部，再也不要出來晃蕩。
　　也許在這些事情結束之後可以這麼做？
　　就這麼決定吧。
　　她笑著的閉上一雙睏倦的眼。



　　這女人真的睡著了？
　　將車停在路旁，李宇村回頭打量她呼吸平緩的臉蛋。
　　果然是不該戴著那副眼鏡，現在才發現她其實長的不難看，雖然線條趨於中性，卻稱的上十分俊秀，那微抿的嫩紅色嘴唇似乎相當可口，早上的便利商店制服遮掩去她其實非常漂亮的身材曲線，再加上那口美麗的嗓音…平心而論，她算是個滿誘人的女性。
　　卻也是個陰險狡詐的女人？
　　畢竟上午才被那磁鐵般的聲音吸引過，於是自一開始李宇村就認出她了，卻在她說出自己是『十三夜』的時候感到略微的震撼。
　　基本上『十三』並不是一個非常吉祥的稱號，數字密碼上它代表著邪惡、墮落，以及反叛精神。
　　眼前這個『十三夜』，會是郭建緯口口聲聲罵的那個賤女人嗎？
　　「小姐，小姐…」連聲叫喚下，只見白以夜茫然地睜開雙眼，一邊惺忪地揉著眼坐直身，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睡著了，於是她有些稚氣又羞靦地說，「抱歉喔。」
　　李宇村回以無所謂的微笑，「忠孝東路四段到了，現在該往哪裡走？」
　　她稍微看了下四周環境，「直走，等會我再跟你說要怎麼繞。」
　　「OK。」車子再度滑進車道裡。
　　「車上可以抽菸嗎？」她自口袋裡掏出Sobranie。
　　「請便。」關掉冷氣打開窗戶，李宇村瞧她拆掉包裝後卻在身上遍尋不著什麼，順手便將角落裡的那個小東西往後扔過去，「哪。」
　　「謝謝，要不要來一支？」
　　「不用了，我自己有。」揚揚手中的七星，李宇村接過她點完火遞還回來的打火機，趁著等紅燈的空檔也為自己點了根，自後照鏡望去只見她手支著窗緣正悠悠地吞雲吐霧，「小姐剛下班？」
　　「是啊。」她整個慵懶，隨口敷衍。
　　「做什麼的？」綠燈，他踩下油門。
　　女人卻好笑的瞥他一眼，「你明知故問。」
　　「啊？」
　　「你那包Seven應該是跟我買的吧？」
　　「妳記得我？」不是沒有訝異，李宇村以為她一雙冷漠的眼從未正視過自己。
　　其實白以夜一上車就認出他來了，好看的東西總是容易吸引人們的注目，而他正巧是她認為絕佳的貨色，只是搭訕並不是她的本行，被搭訕才是她的正職。
　　「前面右轉，開計程車好賺嗎？」
　　「我不是計程車司機。」他扳過方向盤。
　　「喔？」那這車哪來的？贓車？
　　「車是我朋友的，我只是借出來開開，賺點零用錢。」
　　看著司機証上那張與他迥異的面孔，她的語氣這才有些興味，「所以這也不是你的名字？」
　　「我叫李宇村，木子李，宇宙的宇，村莊的村。」
　　「那你的正職是什麼？」好奇心略為提升。
　　「說出來只怕妳不信，我是地下樂團的主唱兼吉他手。」在後照鏡裡對她揚眉，李宇村是有些得意。
　　「真的？樂團名稱是什麼？平時在哪唱？」
　　「今晚在復興北路上的『末日館』，我們團叫『加百列』，有空可以來捧個場。」
　　加百列天使長？呵呵，是來制裁她這個惡魔的嗎？她自嘲地笑著，菸屁股自手中飛出一道優美的弧度落出窗外，「停車，我家到了。」
　　「嗯？好。」
　　當車在路邊停下時，她很快地將車資算好遞給他，「謝謝，跟你聊天很愉快。」
　　「等等。」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麽要喚住她。
　　「還有事嗎？」一腳已經踏出車外，女人有些狐疑回過頭。
　　「妳叫什麼名字？」小夜？白以夜？十三夜？她會怎麼回答？
　　不要電話嗎？她對他浮起一個嬌媚的笑，「叫我十三吧，因為，我是在下午十三點出生的喔。」旋即頭也不回地轉身下車。
　　於是她沒瞧見他的一臉愕然。
　　在午後的十三點出生，外號『十三』，有一口媚惑的嗓音，個子高，身段優雅，長相瀟灑，跟郭建緯形容的一、模、一、樣！
　　真的是她。他愣愣地望著那個逐漸遠去的背影，只見窗外翻起一陣風吹起女人的衣襬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