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個媽媽Dino

《以貓之名，葉依文》10-看門狗的智慧

一個是日收入六萬，曲線苗條，自信幽默的她；
一個是兩袖清風一級貧戶，身材豐腴，沉默憂鬱的她；
你選誰？

因為你，她從她，變成她。

 　　「喂！葉依文。」

　　嘎？方被甜蜜簡訊給炸回火星的依文猛地駭了一大跳，回頭瞪著肩膀上那條手臂的主人─那是個身著便利商店制服的陽光男孩，看清楚來人後下一秒只見她楚楚可憐地撫著胸口，聲音好不可憐地說，「哲爺，您嚇到奴家了～」

　　哪裡有垃圾桶？莊俊哲臉上一陣青白交錯，認識這女人也差不多一年多，卻怎樣也習慣不了她的惺惺作態。不想花時間跟她多攪和，他只得忍著抽搐的手將東西遞到對方面前，「新品喔，要不要吃吃看？」

　　抬眼望向牆上的時鐘，依文這才發現自己一呆就耗到了下午三點鐘，「你這沒良心的小東西，竟然叫我吃過期的便當？」話雖這樣說，她的手卻已經接了過來。「我拿回家餵小白吃。」

　　小白？小白是她家的狗。

　　家裡的貓都養在屋裡，除了跟依文打架，四隻母貓閒暇之虞最大的樂趣就是搞破壞、耍賴，以及癱平四條腿爽快的當大娘。相對之下小白就顯得較為可憐，睡在門外那間小的只夠牠轉身的屋子裡，平常頸子又紮著狗鍊哪也不能撒野，加上葉家位於治安良好的村鎮邊緣，於是被養來守家的小白經常只能無趣的趴在地上打盹。

　　不過至少牠吃的很好。從便利商店回到家後，依文坐在自家門口的台階上打量著那頭被眷養的一身圓潤的土狗，瞧牠此刻精神抖擻的猛搖尾巴，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個兒手裡那熱騰騰香噴噴的便當。嘴角勾起一抹邪惡的微笑，施施然打開便當盒蓋後，她拆開臨走前阿哲順手給的紙筷。

　　「小白，」撈起五香雞腿，女人炫燿的對著不遠處的母犬晃了晃，「好像很好吃對不對？」探出舌尖舔了一口，接著用力咬下，啪滋，滿嘴肉香滿溢。

　　嗷嗚～Ｏ口Q＂

　　瞅著那雙可憐兮兮的水潤眼眸，依文其實很想大笑，但在空曠的小巷裡獨自放肆實在有點寂寞？吞下一口白飯抬眼仰望天空遙遠邊際，嚼嚼嚼...她滿嘴含糊的自言自語，「小白，你會寂寞嗎？」

　　沒有朋友，沒有情人，工作無趣，休閒是零，整天就是吃飽睡睡飽吃，主人又沒良心(咳嗯)...所以小白肯定是很寂寞的。跟自己的處境倒是頗為雷同？

　　細數時光冉荏，回到台南也差不多快兩年。兩年前，依文在台北的小公寓裡往手腕上劃了一刀，人沒死成，倒是差點被匆匆趕來的妹妹給幾下打上西天，「妳給我馬上回台南！」葉妹妹說。

　　挨了巴掌的臉頰火熱的發燙，肚子也被結實的幾拳給揍的辣辣作疼，依文其實痛到目眶含淚，卻只能無言地看著那張與自己相似的臉蛋上涕淚縱橫。

　　她多小？那年依文剛滿二十八，妹妹才二十二，自己公司倒閉不但拖累還在大學唸書的妹妹跟著負債，被小望拋棄後依文的生存意識也隨之枯竭，看著這個唯一的、心愛的，被迫一夜長大的妹妹，依文卻連擁抱她的力氣都沒有。

　　只能無力的被拎回老家。在台北住了十年，依文的朋友也都在北部，回到台南後她受到父母幾近軟禁的保護，遂逐漸與所有的朋友斷了連絡。某一夜依文猛然驚醒，想起那些傷心那些失落，突然好想打個電話找人哭訴一下。

　　KELLY？海王子？憶珍？小東芝余小耿筑文小村世名小狼澄草妮可阿倫怡捷小瑩秋瑾玫蓉...她顫顫的按著手機裡的電話簿，卻不知道該打電話給誰。

　　該怎麼跟他們說，過往那個意氣風發的傢伙竟是因為一個男人放棄自己放棄他們？

　　我沒有朋友了。

　　出車禍後依文將便利商店的工作給辭去，從此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她沒有辦法徹底的不跟人群接觸，但是再也看不到父母擔憂的目光、便利商店同事關心的眼神，還有那些過去的、曾經的友情的試圖拯救。

　　什麼都沒有，只是呼吸。

　　「小白，你懂嗎？這就是寂寞。」半欠著身，依文讓手在狗兒頭上來回撫弄。

　　空掉的便當盒被擱在一旁蕭瑟的吹冷風。小白偎在女人身邊，哈哈的吐著舌頭以身磨蹭。也許被飬養來看門的狗還比人類懂得所謂忠誠？就算食物被吃光，仍舊對主人投以甜蜜的溫存。

　　「小白，你這是愚忠喔，說不定哪天被煮來當晚餐，下鍋前還只會傻笑。」雙手捧起犬下巴，依文滿臉邪笑的揉皺那張老實的狗臉。

　　說不定愚忠才是好的？作弄轉為認真思索的表情，依文想─如果我夠傻：也許在失去小望後，她不會去臆測對方是因自己公司倒閉在前，後又已退伍無需再儲存作愛備胎，所以他才可以果斷的撒手離去。

　　也許她不會放任自己的意識頹敗，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荼毒自己的尊嚴，不會對一切失去信心，不會在再次擁有了之後，依舊患得患失？

　　不安啊，尤其在小望之後，依文滾到LEO床上，又輾轉經過他、他、他，以及他...兩年後的現在她有了張儀坤，對愛情她還是有很深的不確定感，誰知道哪天又因為什麼亂七八糟的理由分開呢？

　　說自己不夠傻，探到底，卻是傻透了才換來那一切的傷心與失意。

　　「欸，所以你是比較聰明的，小白。」這次她直接一拳敲在那枚狗腦袋上。

　　至少在被一刀抹過頸子前，你還能帶著笑；甚至直到天堂，還能對自己的選擇毫無悔意？

　　思及此，依文忽然對眼前的這隻傻狗肅然起敬。

　　而此時這隻傻狗已經開始低頭舔便當底層上的油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