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個媽媽Dino

《以貓之名，葉依文》17-選擇題

分開的理由有很多，
在一起的原因卻只有一個。

　　「依文...」他喚她，用刻意壓低的飄忽嗓音，像在海潮中擺弄的白色珊瑚觸角，濕潤、溫柔，卻有力地一下刺穿了女人繃緊防備的心臟。

　　聽到這日夜苦盼的聲音，依文沒輒了。累積許久的怒火一下洩的乾乾淨淨，心底僅存空虛漫漫的抑鬱。「儀坤，我說，」以嘆氣做分隔，順勢提起啟口的勇氣，「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頓了一下，對方並無作聲，她只得繼續喃喃自語，「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在想，也許你並不是那麼喜歡我？畢竟我們開始的太突然、太倉促，很多事情都沒想清楚，如果你其實只是一時衝動，我可以接受，真的，你不用勉強自己配合我。」

　　「怎麼這樣說呢？」聽起來他有點難過。

　　「不然我找不到你冷落我的理由。」她苦笑。

　　阿飛也說了，這不像是熱戀中的男女會有的局面，算算日子她跟張儀坤在一起的時間剛好五十天，不算長，遠距離又讓兩人碰頭的次數寥寥可數，若不是沒有真實的感情在灼燒，一般人是不會這樣疏遠自己的女朋友。「至少我不會。」最後那傢伙斬釘截鐵地下結論。

　　當然依文也想過家裡壓力的緣由，張儀坤不是個很能適應僵局的傢伙，「我只想開開心心的走下去。」向她坦白父母反對的當晚他曾說。而這能解釋他想安靜的原因？甚至也能成為最終放棄自己的理由？

　　是誰一碰到難過的事情就想躲呢？依文想，倘若上述的理由成立，那張儀坤可叛逃的比自己有效率多了。

　　「我沒有冷落妳...」囁嚅的聲音裡毫無說服力。

　　「但是你好幾天沒上線，也沒來電話。」我會想你啊！你不會想我嗎？沒有思念鋪陳的愛情不是愛情。

　　「妳可以打電話給我...」

　　「但是你說你要安靜。」而當我以為自己誤解了你的意思，卻又是好幾日的音訊全無，我又怎敢厚著臉皮叨擾？

　　他只能嘆氣，「對不起。」

　　女人無奈地聳聳肩，這不是她想聽到的答案，但是寥勝於無。

　　接著是一陣沉默，兩人各自對著電話安靜無語，而她腦袋裡已開始習慣性的胡亂揣想。想起阿飛。

　　阿飛是最近在文壇上認識的新朋友，兩人有著共同喜愛的作家，閱讀是生活裡相同的嗜好。依文對外的表現開朗，跟誰都能天南地北的胡扯閒聊，但她心底的界線分明，誰能延續友情、誰連點頭都可以省略她十分清楚，而阿飛算是前者裡較為特別的一位。

　　她跟阿飛能聊的很多，從鍾愛作家的新文、到最近書本的心得、談工作上的喜怒哀樂、說家裡寵物的無辜與惡搞。他們分享彼此的感情生活，說來奇妙，兩人與各自的情人相處狀況正好顛倒過來，在阿飛的世界裡，他的女友才是習慣緘默的那一位，阿飛經常鼓勵依文，說自己的愛情也被家長反對，甚至飛爸落下斷絕親子關係的惡言，卻仍在紛紛擾擾裡走了三年。

　　「所以妳這不算什麼，只要妳認為他是對的人，並且願意堅持下去。」阿飛說。依文連他的照片都沒看過，卻能想像男子激勵自己的笑容。

　　但是真的好苦啊！MSN上依文給對方一枚感激的表情符號一面想道，短短兩個星期的寂寞煎熬，她已經苦到不知道該拿什麼堅持下去？

　　S是對的人嗎？自己與張儀坤的對話越來越貧乏，交往後那些床上的咿咿呀呀一下覆蓋了原本的暢所欲言，這不對，情人之間不應是更為坦白的貼近？為什麼此時她會如此懊悔，如果沒有那一晚的火花迸裂，現今她仍擁有S這名朋友，而不是一個隨時都可能故障的按摩棒！

　　說到按摩棒，自從與張儀坤交往後，依文已經冷落「小藍」好久了。那是一年前住在台北的好友贈給自己的禮物，只要電池還充滿電力，她想要時便可在喘息後墮入一個人的深沉夢境。

　　雖然孤單，卻不寂寞。而在與張儀坤之後孤單便不復存在，寂寞卻總是無預警的將自己淹沒，她在白色的海域裡浮浮又沉沉，直到痠疼的雙手再也無力擺動，卻仍瞧不見那可歇息的虛無邊境。

　　我在這裡，你在哪裡？你在那兒啊！但我又在哪裡呢？...依文打了個呵欠，聲音大到足以驚動電話另一頭的男人。

　　「想睡了嗎？」

　　「還好。」女人拉直身體，像是要癱開滿心的疲倦，「所以你現在有什麼打算？」這不是她第一次這樣問。
　　
　　「我只是想開開心心的走下去。」這是他第二次這麼說，接下來的話只是無意義的抱怨，「原本都好好的，怎麼知道突然就變成這樣。」

　　所以呢？依文好無力，她能做些什麼好貼加男人的信心？至少讓男人積極一點、振作一點，他這種態度遲早會完蛋，總得有誰做些改變吧？「沒有改變的兩人會讓愛情提早枯萎。」這句也是阿飛說的。

　　「之後你爸媽還說了什麼嗎？」上次的行程實在太倉促，不然她很想直接面對面與兩名長輩溝通，「我戒菸到底有沒有幫助？」話題怎麼總繞在這些問題上面打轉？

　　「...在新竹那天，我姊夫晚上帶我去飯店頂樓的酒吧聊。」

　　嗯？她敏感的挑起眉頭。

　　「我爸媽現在是徹底反對，只是不好直接跟我說。」

　　很好，這是封殺令。深吸口氣她努力冷靜下來，「那你想？」我一直不安的其實只是你那閃躲猶疑的心！

　　「我捨不得...」

　　孩子，捨不得不能代表捍衛愛情的決心啊！依文又笑了，這時候才驚覺男人的不成熟。卻也無心再逼問他，晚了，她好累，累到只幽幽說的出，「張儀坤，我愛你...」

　　空氣一陣凝滯。

　　「依文，我也愛妳...」他終於說了。

　　苦笑轉為慘笑，依文瞇起眼睛，愛我嗎？你愛我我愛你，這是不是可以成為繼續的理由？


　　「只要妳認為他是對的人，並且願意堅持下去。」阿飛說，「選擇權在妳，妳決定。」